年,婆婆自己也给忙忘了,现在正月头,理发师老朱闲在家里,看完牌桌婆婆就让他给理个发——反正她年纪大到不用担心死舅舅这回事。
以前婆婆扎一个后髻,打理地很利索,有一股淡淡清香。此刻她已经变成短发,仲居瑞差点认不出来。他把电脑合上,诧异地问:“怎么想起来剪短发?”
“短头发好打理。”婆婆给他递瓜子。
陈小菊嗓音敞亮地说:“你也不看看你婆婆多大年纪了,七十多啦,谁还留长头发。”
“年纪大了,再留长头发就不好了。”婆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费染料啊,现在头发短了,一瓶染发剂能染好几次呢。”
仲居瑞想不明白哪里不好,这变化让他如临大敌,同时让他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耻。也不过是剪了个短头发,你慌什么。慌来慌去,他想,他只是害怕婆婆变老——虽然他们都知道婆婆的确是老了。她不喜欢白头发一次次染黑的时候,他们不承认,她骨头脆到摔一跤就骨裂的时候,他们还不承认,但好像只要不承认,变老就不存在一样,但是今天这个小老太太自己承认了。她开始服老,仲居瑞毫不怀疑等春节后她依然能神采奕奕地参加排队领鸡蛋的活动,但是他知道,婆婆已经老到自己开始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