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东来懒懒的瞥了她眼,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嗓音嘶哑,“过来扶我起来。”
“你……”穆泗暗暗磨牙。
呸!
亏她还拿他当英雄,简直不要脸至极。
她没动。
“若不想跟我陪葬就过来。”他威胁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中了同心蛊,中此蛊毒的人性命与施蛊之人相连,施蛊之人发生意外,中蛊之人必会陪葬。我,就是施蛊之人。”
卓东来欣赏着穆泗变换不停的小脸,笃定她这惜命的人肯定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穆泗想骂人,该死的卓东来,从他救下她后恐怕就开始算计她了。这男人太阴险了,难怪仇家那么多,全江湖的人都想让他死。
卓东来却不觉得自己阴险,在蝶舞背叛他之后,心思敏感的他不在相信任何女人。
穆泗不想屈服,但她又惜命的很。
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明晃晃的笑脸,眉眼弯弯,热情的有些献媚的上前扶起卓东来。
偏头时,收敛笑容心里不停问候卓东来祖宗十八代。
“你在骂我。”卓东来肯定的说。
“没有。”穆泗眼神坚定,“我怎么可能骂你?你可是我心目中伟大的英雄。”才怪。
“嘶~,你动作轻些。”他伤口很深,纵然他不使力,但穆泗搬动他上身时,依然让他感觉到伤口好像在裂开。
痛的他咬牙切齿,青白的脸色直接变成苍白,“停……下,别碰我……”
他痛的气息不稳。
穆泗:“……”
就很无语。
他好重,咬牙抬起他肩膀刚刚稍离开床板,这会儿又让她不要动,他上半身重量几乎都压在她细弱的手臂上,只几秒钟,穆泗都累出了一身汗。
心底忍不住再次问候了卓东来祖宗十八代。
卓东来不敢再动,哪怕抬抬手都会牵扯到伤口,让伤口血流不止。
“轻轻轻些,给我……换,药。”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让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紧闭着双眼脸色青紫,宛若死人。
穆泗绷着嘴角,真想一下子松开手摔死他得了。
但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担心卓东来如果真死了,她也会因为蛊毒而死。不管卓东来说的是真是假,她总要小心才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神医梅二先生,不单单是救卓东来,她也要解蛊。她可不想把自己命跟一个随时嗝屁的人,连在一起。
同生共死。
穆泗去隔壁房间找李寻欢借了烈酒,又找对面房间住的一对老夫妻借了针线。
她打算为卓东来缝合伤口。
之前她不知道她的命与卓东来共生,只想着报他救命之恩,尽她能力救治他,生死看他造化,只为他伤口做了简单包扎。
现在局势不同,她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卓东来不死,起码在她没解蛊前不能死。
之前失血过多,今晚他又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卓东来这会儿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昏迷。
穆泗借着不是很明亮的烛光,解开他腰带。第一次解他腰带时她手生的很,忙活了好久才解开,这次比起上次手法明显娴熟了很多。
就是那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生拉硬拽的,都听到了衣衫破裂的刺啦声。
李寻欢坐在旁侧,嘴角轻轻抽搐了下,这姑娘动作太粗鲁,真搞不懂她是真在乎那位仁兄,还是怕他死的慢。
解他衣带更像是泄愤。
李寻欢看不下去了,几步过去阻止了她动作,“我来,穆姑娘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还是我来吧”
他语气中带着无奈。
穆泗抬眼看看李寻欢,病恹恹的脸色比卓东来也好不了多少,就是那双眼睛特别亮,显得他人精神很好。
“不用,已经解开了。”穆泗低头扒开卓东来领口衣襟,紫色的衣衫瞬间散落整个床铺,像是一朵盛开的紫色罂,粟。
李寻欢帮忙拿过蜡烛,让穆泗更清楚的看到卓东来伤口。
他身体肌肉匀称,因为失血太多肤色略显病态的苍白,胸口缠绕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
“穆姑娘小心些。”李寻欢忍不住提醒。
他伤的很重,照穆泗刚才的动作怕是卓东来挺不过去。
“知道。”
穆泗当然知道她不能对卓东来动粗,但刚刚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愤恨。只是想发泄一下出出气。
她不会让他死的,她下手有分寸。
接下来的动作,解绷带,烈酒消毒,缝合伤口,上药。穆泗做的熟练,动作也极有分寸,李寻欢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穆姑娘学过医术?”
卓东来那伤口十分狰狞可怖,还很深,鲜血也在不断的渗出,她竟然面不改色的缝合,加上无比熟练的动作,李寻欢的疑问不是没道理的。
“嗯!”她是学过,可没实践过。
她能面不改色,实在是有了第一次给卓东来包扎的经验,已经适应良好。
学医护的学生第一就是适应能力要好,不然见到血就吱哇乱叫,那根本不适合学医护。
“我学的只是皮毛,他这伤还是要找神医梅二先生。”
卓东来能撑到现在不死,全靠他一身深厚功力支撑,靠穆泗这两下,根本没多大用。
“你可知道梅二先生在何处?”
“不是在山西么?”
李寻欢抬眼神微暗觑了眼穆泗,上手帮忙抬起卓东来上身,让穆泗帮其缠绕过绷带,包扎好伤口。
“你早知道我要去山西?”所以才在开始时赖上他。
他眼神有几分凌厉,少了刚才的温柔,有些吓人。
穆泗垂眸点点头,也不隐瞒,“从我知道你是李寻欢后就知道你要回山西。山西有你的家有你的表妹……”
她还真是不怕死,也或许她知道李寻欢不会怎么样她,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倒是好算计。”李寻欢并没有生气。
反而有几分理解。
“算计说不上,只是想保命而已。”她这算哪门子算计,跟卓东来比,可别笑掉他的大牙。
跟卓东来相处的时间,她多多少少学着长了几个心眼罢了。
可能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想保命就别掀别人老底。”李寻欢瞪她一眼,起身背对她咳嗽了几声道:“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赶路。”
“我知道了。”她以为他不在意的。
原来他还爱着他被他让出去的表妹啊!
他背影削瘦挺拔,因为咳嗽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竟然让人有些心疼。
但穆泗不会同情他,他自己找虐,赖谁?
只是她怎么知道他那么多事的?
穆泗皱眉想了想,只想到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学医护的学生,正在图书馆看书,然后打瞌睡了,再然后就是掉进乞丐窝,被卓东来救下。
她知道她自己有总是忘记事情的毛病,所以从未深究过,自己为什么知道别人的事。
或许她忘记事情的毛病好了,就能想起来来吧!
*
“阿飞呢?”
次日早饭后,李寻欢过来帮忙扶卓东来上车。
之前都是阿飞帮忙背着卓东来上下车,今天换了李寻欢,穆泗挺诧异。
就他这病恹恹的样子可别让卓东来给他压垮了,到时候她照顾的可不止是卓东来,还要多一个李寻欢。
“阿飞离开了。”
李寻欢轻松的搀起卓东来手臂,长臂穿过卓东来腋下,半扶半搀把人带出客栈,扶到马车上。
穆泗跟在后面,心里奇怪,阿飞怎么会突然离开,但他们也不过是初识,纵然好奇,她也压了下去,淡淡的“哦”了声。
今日路程还算顺利。
没有了阿飞,车夫换成了穆泗,穆泗不会赶马车但她愿意学,于是李寻欢坐在右侧车辕上,背靠马车车篷。
兀自雕着手里的木雕,神情专注的样子格外吸引人。
引的坐在另一侧学赶马车的穆泗频频侧目。
如不是她目光坦诚,李寻欢都要怀疑她看上他了。
“穆姑娘注意看路。”李寻欢雕着木雕,头也不抬的开口提醒。
穆泗拽着马儿缰绳,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露齿一嘿嘿乐道:“放心,掉不进沟里去的。驾……”
“李大侠,阿飞是你徒弟吗?”
李寻欢手里雕刻人像木雕的手顿了顿,“不是。”
“那你有徒弟吗?”穆泗笑吟吟的歪头问。
“没有”李寻欢好奇,收起雕像问:“你问这作甚?”
穆泗偏头望向李寻欢,笑意不变,“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意思?”
“我做你徒弟吧!”她也不指望能学到小李飞刀的精髓,也不想名满江湖。
只想在这有今日没明日的江湖上,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很怕死。
李寻欢:“……”
他默默从身后摸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穆泗眨眨眼,他什么意思?不想收她这个徒弟还是不收徒弟?
李寻欢的沉默着,没答应穆泗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停的喝酒,然后望着前方官道神游天外。
直到结束今天的路程。
天黑前三人错过了宿投,只好在荒郊野外破败的城隍庙落脚。
卓东来在马车停下后,幽幽的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