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那时的自己也的确很嚣张,上课从来不关传呼机,哪怕调一个震动也不肯,而且传呼一响,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也不管是谁的课,必去回传呼的。一来,是因为那时传呼还很少,觉得传呼响了,是件很牛b的事。二来,觉得自己在学校是那么有名气的一个人,能怕老师吗?

    好了,扯回来,那天的传呼是肖三打的,电话里他也没说什么,就听着他用很兴奋的语气说,快出来,快出来哦,有事找你!问他啥事,他也不说。

    我一边想着是不是打架差人哦,一边翻墙出了学校。出了学校,果然看见肖三在大门不远处蹲着,手里还伶着一包东西。我跑过去,问他,啥子事哦,我还在上课,等下那化学老师又告我状!要打架的话,等下午,我请个病假逃课。

    他没说什么,直接喊句,走,后山去再说。就自己先迈开步子走了,我有点郁闷,也只有跟上,那天上午的课也只有旷了。

    到了后山,他拉我蹲下,把手里的袋子一晃,神神秘秘的说,猜嘛,是啥子?

    “我浪个晓得安?”我没好气的答了一句。

    他很是兴奋的把袋子打开,递到我面前,给我一看,倒把我吓了一大跳。里面竟然是只死鸽子!!还有一瓶酒

    “整啥子哦,喊我出来烤鸽子下酒喝唆?”被吓了一跳的我,语气不是很好。

    “烤锤子,你忘了啊,鸽子血文身啊,我说了包在我身上的!”

    “那酒是拿来搞啥子的安?”

    “消毒涩,你还是个读书的哦,不晓得文身要消毒啊?我身上就10来块钱,烟都没买哦,就花了7块钱买这瓶酒!”说完,肖三还笑了一下。

    我无法去具体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真的,很复杂!但是,那感动却是不假的。

    到现在,我都能记得肖三那天的笑,上午还不刺眼的阳光洒在他黑黑的脸上,显得他笑的特别憨厚,还有满足。是的,就是满足。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满足是哪里来的,但是,这笑容却让我深刻的觉得,这哪儿像是一个杂皮能有的笑容?倒像是中国的劳动人民,那种有了收获之后的笑。

    现在想想,他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困难,只读了小学,就混迹社会的话,也许他的人生也不会就是这样,仅仅18岁就死了。真的,如果他能读书的话因为,到现在我都相信,能有这样的笑容的人本质也坏不到哪里去,事实上,他除了判死刑那件事,还真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坏事!

    后来,从他的话中,我知道了,鸽子是他悄悄去偷他家亲戚的,买酒那些钱呢,是他赖着他哥要的。就是如此费心费力,就为了他那句给兄弟整个好点的文身。

    我虽然感动,但是到最后我也没文,原因我说过了,绝不是因为什么鸽子血乱文,会得皮肤癌,那时,我不知道这些,只是怕我爸揍我而已!他却没计较我什么,可能是因为是朋友,是兄弟吧。

    其实,也感谢他的没计较,感谢他对朋友的这种好,否则,到现在我肯定会后悔吧。我也了解我自己的性格,要他说点什么,一激我,我指不定就算被我爸揍死,也会文的。

    说完肖三,来说另外一个人田园吧,因为在这件事里,主角就是他们2个人。

    关于田园,我对他比较了解的因为他就是我们那一带的人。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那时的他在我印象中是个腼腆的不能再腼腆的人了,就是说几句话都会脸红那种。

    后来,因为学习实在不行,而且家里实在也没什么钱,加上父母都是当地的农民,对读书这事也不是很重视。他也是读完初中就早早缀学了。然后就开始在我们周围那一片混迹,什么游戏厅啊,台球室啊,还有农贸市场的茶馆就是他每天呆的地方。

    本来一开始,也就只是单纯的去玩玩,后来不知道怎么认识了一些人,再后来就打了一些架。慢慢的也开始出名起来。还得了个田大棒的外号。关于这个大棒,其实指的是大天棒的意思。相信四川都知道,对于小混子,除了称呼什么杂皮,烂眼之外的,还有天棒一称。

    其实,关于他这个外号我是很觉得有些好笑的,田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开始说了,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傻,这个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他就是傻。到什么程度?到不怎么拒绝人的程度!

    如果是个陌生人跟他说点什么,要他帮忙,他会脸红着,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要要求不过分,他一般就会帮忙。而朋友的话,那就不管过不过分,叫他提刀砍人他都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想,他的人生观在当时也是扭曲的吧,说真的,他死的时候年龄才17岁不到,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当然也不存在什么金钱观,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兄弟,除了兄弟还是兄弟。现在的我,无法具体去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只是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以后要是有钱了,就开个游戏厅,要是我兄弟来耍,随便怎么耍,都不要钱的

    我那时常常旷课,去游戏厅玩,所以,也跟他玩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他没什么钱的,就常常站在那里看人玩,我有时会递根烟,或者递个币什么的给他。他一般都是低着头接过,也不会多说什么。而游戏厅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很多学生为了结识这个所谓的大杂皮,也会递烟递币给他,但是他一般只会接过烟,币什么的是不要的。这个,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常常看他在游戏厅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大多时候是看别人玩,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看,也不要别人的币。

    除了这个,他连钱都不要,那件事那时很多人都知道,因为那个,笑话他的杂皮可不少。那是有一次一个带着女朋友的男孩子到游戏厅来玩,看脸挺生,估计不是我们那一片的人。那男孩子倒没怎么玩,就看着他女朋友玩跳舞机了,在那个时候,99年吧,跳舞机还是比较风靡的。

    那女的背着个包,当时可能嫌跳舞背着那个碍事,就随手取了下来,挂在跳舞机的横杠上,然后就开始蹦了起来,结果没想到没跳几盘,那男的传呼响了,然后,他就匆匆给那女的说了点什么,那女的就没跳了,然后就一起匆忙的出去了。那个包却忘了带走。

    这一切都被正在看他们玩跳舞机的田园看见了,他当时就把那个包取了下来,我当时也在玩游戏,正好瞄到,于是就走过去调侃了一句,田大棒,这下你发了。

    他到没说什么,只是把包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400多块钱,这时另外几个看见的杂皮已经在起哄了,叫他一定要请客。他还是那个样子,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把包紧紧抓手里。再后来,那几个杂皮已经喊着要不请客算了,见者有份,要分钱了。那一次,是我少有看见他发火,他大吼了一句:“滚开!”

    在当时,我是这样以为的,我以为他一向穷惯了,忽然见着这一笔对他来说,已经称的上巨款的钱,肯定是不想分的,所以就冒火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的想法真的过于龌龊了,那天他就一直抓着那个包,直到一个小时后,那对男女到游戏厅来找包,他就主动走过去,把包还给人家了。后来,那男的感动之下,掏了50块钱要谢他,他还是说不要,那脸上明显还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说真的,换当时的我,我想是没那样的情怀的,要我拣到的话,第一,不会等那么久。第二,指不定就请朋友吃饭了。后来,我就这事专门问过他,他没多说什么,就说了一句,那钱我要了,真的很扫皮(丢脸)。

    我想,他那句丢脸应该是指他的自尊吧,联系起他在游戏厅里不要别人的币之类的行为,我忽然就有点明白了。这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从小就穷惯了的人,我想,要不就是从此以后没了自尊,为钱什么都肯干,要不就是他那样,养成了一颗极端自尊的心,而且相当的敏感。

    到后来,这件事流传开来,大家都笑,田大棒不操社会了,从此要学习雷锋了。到现在一想起来,却莫名的有一丝悲哀,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啊,为什么价值观,道德观已经完全扭曲了,那时宣扬的美好品德到哪儿去了?想起报纸上一次次的报道,什么当街抢人,或者更过分的qj,那围观的一群群冷漠的人。中国人啊,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些精神,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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