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扬庚正想让王听诚帮忙，可一见那憔悴模样，恐怕没戏，省点时间直接走人。
王听诚没半点反应，或许说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此时静下来，倒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了。
扬庚冲回人群中，已经有同伴受伤倒地。
这批刺客与两日前的黑衣人一样打扮，数量估计有三十多人，从这一瞬的打斗来看，实力也没之前那么强。
但自家实力也弱了。
裴锋从马车窗里递给扬庚一把刀，然后拳头一动，从马车向周遭打出一道强大得恐怖的灵力。
众将士原以为结束那瞬间，那道灵力突然收了回去，马车内继而传出裴锋喷血的声音。
扬庚刚拿到刀，还未冲进战场，想起那夜慕容促摆出的灵杀阵，打了个激灵。
这次的阵法，在控制所有人的灵力！
他回头看向王听诚。
王听诚还是呆呆坐在那。
“怎么这时候出事？”
王听诚看着江水，回忆起十岁那年，兵临城下……
“姑姑不要帮扬大哥打仗了！我最讨厌他了，老欺负我！”
“知道姑姑喜欢什么吗？”
“不知道。”
“最喜欢小听诚了。”
“我也最爱姑姑了，还有呢？”
“还有……玩吧，满世界去玩。”
“不明白。”
“想要满世界去闹，却见遍地烽火，无数人拖着饥饿或伤残的身子，掉着眼泪给最爱的人下葬，这样的世界，值得我们去疯去闹吗？”
王听诚身子稍微缓和些，冻僵的拳头微微弯曲，低声道，“不值得。”
刺客从马车里接出慕容促和庞远，扬庚等人身子一僵，只能愤怒盯着。
慕容促冷冷一笑，站在马车前，站在扬庚身旁，浑身散发着嚣张气焰，有那么瞬间望了王听诚一眼，确认这两人彻底闹翻，才安心说起话来。
“扬庚将军看来血气太足，要不老夫替你砍上几刀，放放血？”
“呸！”扬庚怒骂一声。
“慕容促！”裴锋压着五脏六腑都伤了的伤势，心想王听诚什么时候恢复过来，只能拖拖时间，愤怒向外头喊着，“身为臣子，你居然卖国？”
“说得自己还挺高尚，最后还得死在我手上，看在同门份上，你若出来，我还能保你，保扬庚这几人痛痛快快死去。”
扬庚怒吼，“做你的春秋大梦！”
慕容促笑意全无，脸上全是愤怒，但理智还在，对王听诚的忌惮还是有的。
想起王听诚之前的话，突发奇想，怒吼，“裴锋！你欺师灭祖！全家皆是卑鄙之徒！我举家死于你手！惨无人寰呐……”
“卑……”扬庚当即被庞远捂住了嘴。
王听诚听得很清楚，若是刚才说不定真信了这种鬼话，此时只会觉得可笑。
“白痴。”
以灵力为介，与对方阵法产生感应，随即冷漠而不屑低吟着。
“困笼阵吗？”
“破。”
慕容促还在骂着，差不多没什么话题时，忽觉体内灵力躁动，就如同那夜灵杀阵的变故一般，倒下之前，他惊恐望向王听诚，尽管后者还是在那坐着，却觉得这开始不同了。
庞远惨叫一声，喷血倒地。
紧接着，刺客们一个一个，以相同的方式倒下，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裴锋开了车窗，望向王听诚，神色复杂，想要说什么，最后全吞了回去。
韩知走到扬庚身旁，轻声提醒，“将军？”
扬庚深吸一口冷气，心想王听诚真能把他急死，最后只能归纳为今年可能骂了老天爷几句，让他倒霉。
抬头一看，众将士都殷切看着他。
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思量片刻后，还是朝王听诚走了过去。
可才走那么几步，就听见王听诚冰冷的声音传来：
“滚。”
“听……”
“姑姑都不曾将我扔进水里，就你这样还想当我姑父，一边去。”
“……”扬庚快要炸毛了。
韩知正好走了过来，“王公子他……”
“公什么子阿？你一脚把他踢回水里淹死冷死他得了！”
韩知莫名其妙。
扬庚走了几步，气消了，心里却疼得快裂开，“阿九吗？”
韩知也不知该安慰那个，这时有个东西砸到肩上，还以为又有敌袭，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个药瓶。
拔瓶塞一闻，立即认出王听诚那日给他的药就是这气味。
他赶紧望过去，王听诚还那样坐着，“这，什么仇？”
……
……
夜深，众人睡下。
火继续烧着，被烧焦的尸体发出糊味，此时却没人理会。
只有慕容促还被绑在马车里。
扬庚拿了一个水壶，捧了一把柴，又从火堆里抽出一支烧得正旺的柴，轻轻走到王听诚身旁。
王听诚还是坐着，看着江水。
扬庚将水壶递过去。
王听诚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柴干了很多，还是难点着，扬庚尝试几回，也没能把火生好。
然后，隐约间听到王听诚说了什么，赶紧问道，“嗯？”
王听诚这会的声音没这么冷，但多了一分虚弱，“不睡？”
“睡不着。”
“明天不赶路？”
“赶，你也早点睡。”
“如果……裴锋也害死了姑姑，你还会救他吗？”
扬庚一愣。
许久，火光温和映在两人脸上，扬庚在火堆另一侧坐下，缓缓说道。
“有人暗中招兵买马，拉拢朝中大臣，勾结外族，想要逼宫造反，其中势力，非你我能想象。若是换作以前，对方再强我们也能对付，因为什么？”
他顿了顿，“因为数千年前，开国之初，太祖陛下用血汗布下护国阵，几乎能控制承朝境内的所有灵力。此阵由国师维护，可谁都没想到慕容促动了手脚，毁坏阵法，陛下召集天下能人，才勉强维持一年。如今能真正修复护国阵的，只有裴锋。”
王听诚低着头，指甲在水壶上来回磨挲，始终没蹦出一个字。
“你还小，早年又有阿九护着你，没经历过什么世间疾苦，等你再长大些，看得再多些，你会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裴锋……”王听诚捏着水壶，指甲陷入壶中，只是脸上还是那么冷漠，“以后就是国师吗？”
扬庚不想说话。
承朝仅裴锋一人能修复护国阵，此事过后，裴锋必定成为国师——报仇是不可能了。
王听诚松开手，从身旁拾起一块石子，拼力往江上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弧线。
咚。
“如果，我是说如果，姑姑自私一点，她是不是不会死了？”
扬庚侧头看着王听诚，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王听诚双眼通红，快哭了。
“姑姑只有跟你说话的时候才是说全部的，对我反倒隐瞒了很多。我是不是，没法跟你争了？”
扬庚心在滴血。起身在王听诚肩上轻轻一拍，声音似乎有点沙哑，“人都死了，争什么？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